天玄烽烟录_五八 《风满楼 五》 第一卷 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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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八 《风满楼 五》 第一卷 完 (第3/3页)

臂缓缓而来。此举令朝臣们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连回了位子的庞敬与殷清正也明显感到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赵伯修看样子确实是病了,此时没有庞敬扶着,竟是没法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因此只好坐着深深拱手道:“谢太后挂记,臣自五月以来,深感形销骨立,恐是大限已至,若非太后使庞尚书亲至相召,今日仍是打算请休的。”

    钱氏又往前行了两步,站在了台阶边上。人们发现今日太后的模样变了,不仅换下了昨日那套威严庄肃的太后朝服,而且似乎为了这身常服还特意改了个十分温婉的妆容,叫她本就少相的南人娇面更显得温婉动人。

    “请老尚书恕罪,哀家遣庞敬去也是不得已,若是旁的事,定然不会特地劳烦叔祖翁。”钱氏的嘴甜极了,竟然在这大朝上,当着一大半京官们用了如同百姓人家里的亲切称谓。

    虽说赵伯修是这个辈分没错,但毕竟君臣有别,他可不敢当众认这个侄孙媳。于是也顾不得身子老迈,双腿朝绣墩下面一滑,跪伏在地道:“太后,使不得。若有差遣还请示下,老臣定然照办。”

    他如此答话,并非是单纯受了感动。赵伯修是老了,也确实病着。可他一不糊涂,二也没病到那个地步。不过若说昨日他请辞不朝乃是不愿给钱氏逼他废长立幼的机会,是一种消极抵抗的做法。今日这一跪则是因为仅在半天里,在京的太子党人就纷纷前来告急,早在庞敬登门拜访之前他就将朝会之上的溃败听完了无数遍。他憎恶钱无咎、宗朝兴的嚣张,担心殷清正会压倒天平,同时也为封厉不能及时回京控制局面而感到遗憾,他替邓宣捏着冷汗,他担心封虬会因为威逼利诱而倒戈。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做了决定,答应了庞敬今日会登殿拜见太后,给了他这样一个“立功”的机会。

    “叔祖翁,您眼看着便是四朝元老,又是赵家宗亲最年长者,因此您若是不来,有些事是很难抉择的。”钱氏美眸流转,竟然向着阶下轻轻行礼。此举虽只是面对赵伯修,但后面的大臣们却因为避无可避,俯首跪倒了一片。

    此时赵伯修已经了然,一切转圜都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形如朽木的身子艰难地叩了个头,又强用双臂半拄半攀着花梨绣墩站起,接着先冲钱氏躬身再礼,又转向群臣拱了拱手。

    “诸位,老朽还有半个月便整活了一百岁了。”嘶哑的声音从赵伯修那干瘪贴服的双颊中挤出,虽然已经没了多少中气,但咬字吐词还是叫人都能听得清。“赖上天恩泽,祖宗保佑,陛下信赖,礼部尚书这个位子我一坐就是一个多甲子。这年岁可不算短了,恐怕要比在座所有同僚的年纪都要大。”

    群臣中以庞敬为首,立刻响起了一片应和之声。虽说他们几乎全是后党的人,但大多数都是这二十年里提拔起来的,年纪最大的不过也只堪堪花甲,对于赵伯修这句“倚老卖老”的话当然只有赞同。而且就连庞尚书都张了口,大家哪里还有顾忌。

    “老臣的年岁并没有活到狗身上去,人事还是懂的。”赵伯修这句话说的不算客气,但一脸褶子却是笑的很谦虚诚恳。钱氏站在阶上,脸色闪了一闪,却又恢复了温婉的样子静静听着。

    “太后今日叫了老朽一声‘叔祖翁’,这是先王在世时都未曾有过的恩赏,简直叫咱受宠若惊。”

    “叔祖翁,您老是赵家嫡脉宗亲,可莫要如此客气。”钱氏听他那样讲,立在阶上又追补了一句,刻意地又添了三分孝心道。

    赵伯修转身又拜,接着提足了浑身的气力,尽量大着嗓子道:“储君大位之事,臣无异议,一切请太后循祖例定夺。”

    这话说得虽然干脆,但“循祖例”三个字仍是叫钱氏听出了老狐狸的不甘之意,于是她笑容更甚,有些装糊涂地问道:“您老是礼部尚书,这祖制您早已烂熟于胸,况且眼下朝中大小事物皆有安排,唯独礼部一干要紧大事仍未派遣,不知您这身子可还能撑得住?需不需调些能吏递补入衙,给您老打个下手?”

    “臣老迈昏聩,双眼已难视物,双耳亦近失聪,自觉力难从心,那些大事部下年轻人都可办得,并不需老朽在一旁错令昏指。请太后准臣辞去尚书职,致仕归家。”

    钱氏听了这明显推脱的话语,心中冷笑,心道:这大事你可走不脱,哪怕你瞎了哑了,也必须坐在那里,否则我拿什么来绝人之口?她笃定主意,不再与赵伯修辩嘴,朗声宣道:“着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赵伯修,进太子太师、开府仪同三司。另内府拨银二万,金一千两,绢四千匹,于十五日后设宫宴,特准在京七品以上官员携眷入禁,为老太师贺寿!”

    朝会散了,很快全城就都知道了半月之后宫里要再开大宴,为百岁老臣赵伯修贺寿。可上至大臣下及百姓,却无一不在心里泛起疑问。唐王赵宏之死尚未及百日,且储君新传罹难,在这个当口上如此cao办,王后究竟是作何打算?

    不仅是天玄城中,此时天下几大王族,一切世家门阀中几乎都有知觉敏锐之辈,感受到了那山雨欲来的沉闷,他们知道五月初五那第一声霹雳的后面,定然还有着无数的滚滚闷雷即将到来。龙虎之辈期盼天下大乱,妄图借此吞吐风云。而久居安逸之流则是忙着祈福求禳,以图在惊涛骇浪中逢凶化吉。

    夕阳朝着西祁山落下了,泛着金波的玉湖依然平静,两个身着白衣的尹家青年待在齐天崖的腰上,一个忙着用手里的毛笔在绢帛上写写画画,而另一个在眺望湖面许久后,带着遗憾与疑惑的口气对同伴问道:

    “师兄,二十几日了,你说那对祖鱼到底去哪儿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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