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_1006 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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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6 魇 (第3/4页)

下不到三个时辰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整‘精’神。”

    他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阶段,江‘潮’知道,自己就算再斗胆一劝,也只会是徒劳无果。

    江‘潮’只依言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子,但并没有递到林杉手中,只是搁在屋内桌上,然后就告辞离去。

    屋内只剩下陈酒和吴择两人,林杉一直微微绷着的肩膀松缓下来,压抑着又咳了几声,到了这时才向吴择问了自己的病况。

    夜里身上忽起高热,这算是已经见惯不怪的旧症了。

    林杉自己对此倒并不如何在意,他又握了握陈酒的手,以示安慰,温言说道:“我这只是小恙罢了,虽然来得突然,但祛得也快。倒是你,总这么熬心伤神,对身体大为不利,我看着也担心。”

    陈酒从他略微生汗的掌心‘抽’出一只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再次确定之前的高烧果然退了,她才又轻吁一口气,柔声说道:“我也知道,你常常在夜里突起热病。但这次不同,一想到你即将要去的地方那么远,又是一路坎坷,连休息时间可能都无法保障充足,我怎能放心……”

    “听出来了,你也在变着法式劝我。”林杉放开了陈酒的手,眼‘色’淡漠了些,“小小风寒罢了,岂可因此改了军令。”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解任御医吴择这时干咳了一声,为了缓和屋内有些紧张的言谈氛围,同时也是要表达自己深思熟虑过了的建议:“不若让吴某同行一段路吧,这样大家都能求个心安。”

    林杉西行,除了居所里全部‘女’婢不可跟随,计划之中也将吴择排在外头,大约还是跟军机保密有关系。

    征收川西‘乱’象,从练兵之始,对京都那边都将消息压得极紧。何况他这边离北国这么近,在起事之前,就一直担着防范监视北**方可能意图搅局的动作,保密工作做的更加滴水不漏,无关战事者全部会被排除在外。

    所以林杉在听了吴择的建议后,虽然没有立即拒绝,但这不表示他就同意了,他只是沉‘吟’着道:“老‘药’师走之前已经留下的足备的常用‘药’剂,我的体质变成怎样,他比谁都看得透析。”

    这话的言外之意已然很明显了。

    “吴某的医术与老‘药’师的确差之甚远,不过,吴某这次请行,其实为你治疗倒是次要目的。”吴择面‘色’不改,只是微微一笑,徐徐又道:“你是不紧张自己的身体,可你的那些下属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心里都压着焦虑,我与你同行一截路,只当是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得了这话,林杉神‘色’一动,终于点了点头。

    吴择亦是暗暗松了口气,接着看向陈酒,又言:“吴某也要劝陈姑娘一句,你大可不必过于忧心。如今林大人的体质虽说是较为虚弱,但这风寒之症也并非多么容易就能缠上身,今天这样的异状,说到底其实得怪吴某,昨天早晨脾气倔上头,实不该拖着林大人在松荫下耽搁太久,这才招致风寒侵体。然而凭林大人身边那些‘侍’从们的办事素质,断然不会出这样的差错吧。”

    陈酒闻言微怔。

    林杉则失笑说道:“吴医师言过了,昨晨也是我自己迟钝了。不知道照顾自己,以至于连累别人,实是我的过失。”

    吴择哈哈一笑,然后敛容说道:“总算也让你自己承认了一次。”

    林杉恍然明悟过来,自己被人小小地摆了一道,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心里备着的话既然已经说尽,目的也达到了,吴择便不准备多逗留。他不是个愚人,知道眼下陈酒一定有许多话,还待与林杉独处倾诉,多一个人在这儿只添干扰。

    伸指再次叩诊林杉腕脉,随后又叮嘱了几句,吴择便拈了个准备行程所需的由头告辞了。

    陈酒站起身送吴择出屋,而等她转身回屋时,就见林杉已经披衣下‘床’,坐到了桌边,拿起刚才江‘潮’留下的那本录事册,正在仔细翻看。

    陈酒知道林杉又在为公事劳神,若在以前,面对这类事她绝不会干扰,但今天情况有异,她忍不住劝阻:“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夜里湿寒气最重的时候,你得休息,不能再熬了。”

    林杉依然目不转睛盯着手中录事册扉页的文字书录,对于陈酒的劝说,只是随口应道:“不碍事,民困紧要。”

    陈酒想了想,又道:“那你到‘床’上偎着被子看。”

    林杉摇了摇头,目光从录事册上移开,看向陈酒说道:“酒儿,帮我磨墨。”

    陈酒不再多劝什么了,依言从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摆上桌,她负责磨墨,林杉则在洗笔铺纸。

    林杉的字笔画细瘦,并不能称得上俊秀飘逸,但胜在书写速度超乎常人的快速。仿佛他自己也是不怎么追求字体之美,只当书写是一项本领,只求效率。

    一砚墨汁,三张宣纸,铺满整张桌面。白纸黑字,整齐却又隐现狂野的墨迹,直至搁笔,首写的那个字还尚未干透。

    站在桌边的陈酒不可避免看见纸上书写内容,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叹道:“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匪寨竟可劫掠这么多财物。”

    “越穷越抢,越抢越穷,早些年连京都也是这个样子。”林杉虽然对陈酒闭口不言西川的事,但对于此刻桌上摆的这件公事,他倒并不隐瞒,并且还略作了几句讲解,“只是旁观这匪寨的规模,不难推敲,沙口县衙对此应该早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敷衍行事。不过,凭一县之武力,对上这样的地霸,也是难做。”

    陈酒疑‘惑’道:“县衙武力不够,还可以往上报都郡府求援呀。”

    “问题可能就是出在了这里,县衙里定然存在匪寨的接应人,这样一来,恐怕就连一县主官也不敢擅自动作。”林杉话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儿,再才接着道:“这些贼匪怕是也没料到,会碰见我这样敢先斩后奏的人。然而地方上的安保问题,还得形成一套秩序章程去管。我这么做就有些像老‘药’师施‘药’,治效倒是快,但不够稳定温和。”

    陈酒眼里的疑‘惑’更深重:“官贼一窝,县衙岂非形同虚设?”

    林杉缓言解释道:“贼、官、兵,皆生于民,连贼都知道不能把事情做绝了,没有直接把匪寨建到县衙里去。换个角度看待此事,治理匪害,也需要调和为主,杀止为辅。昨夜因为我的一个命令,杀了几十个流寇,也等于是拆散了几十人户。如果前朝的连坐制没有在新朝被废止,昨夜之事牵连的可达上千人。百姓们寄望官府公正为民,但并不乐见这般铁血手段。前朝盛行连坐制时,民间上呈的案件反而少了,多数百姓宁愿忍屈受辱,指望大事化小,却间接使得有些罪恶糜烂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这样积累起来的民愤,哪是一个杀字止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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