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_1006 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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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6 魇 (第1/4页)

    这梦魇,又来了!

    看清眼前朦胧却又熟悉的景物环境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林杉,心又开始阵阵收紧。属于岑迟的那个梦,同样也属于他。

    只是在岑迟的梦境中,有着摆脱不掉的雨雾,模糊而‘潮’湿了山上一切的景象轮廓。而在林杉的梦境里,没有雨,只有似乎比天降之雨更显寒凉的‘露’水。大荒山上有多少草叶子,便淋漓了多少这种湿寒水汽。

    二十多年前,那个血洒草庐的夜晚,对岑迟而言,是无法消抹以至于改变了心‘性’的童年‘阴’影。而对于林杉,那晚的遭遇,何尝不是年少时在内心深处蚀出一个窟窿般的伤痛!

    那夜的惨痛承受,在事后化作梦魇,残留在他的记忆里。虽然时隔二十余年,这梦魇极少叨扰他的睡眠,可只要他在梦中重新体会一次,那种跌入冰窖、痛到麻木的感受便会重新深刻起来。

    大荒山草深‘露’重的山路上,青衫少年慌不择路地狂奔。

    少年的棉布衣衫下摆已经被路遇的荆条划破十数道裂口,棉布翻开了棉线,‘露’出内里贴身穿着的中衣,紧接着也被荆棘挂破。

    直至尖刺划破皮肤,细小血珠子渗在素‘色’中衣上,少年依然丝毫不顾己身,如此疯也似的在夜幕下的山路上疾奔,不是为了躲避什么野兽,而是为了追上前方那个颀长背影。

    然而少年终是慢了一步。

    当他追上那个颀长背影时,已经到达了草庐房舍中。颀长而熟悉的人影,手掌中‘露’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有些事似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蜷缩在‘床’上的孩子‘揉’了‘揉’满是睡意的眼睛,望着站在‘门’口一高一矮两个人,有些诧异地道:“师父……师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颀长人影似乎笑了笑,然后语气平静得有些冷冽地说道:“迟儿,为师来看你,新换的‘床’铺可还习惯?”

    这人的话刚说完,扶着‘门’框粗声喘气的青衫少年忽然大声嘶吼道:“不对!你不是师父!”

    少年的话音刚落下,草舍‘阴’影下的颀长人影转过脸来,近乎敛入了霜寒的星光映在这人的脸庞上,确实可见熟悉无比的轮廓,剧烈喘息着的少年猛然怔住。

    “杉儿,你要欺师吗?”

    这人影的脸孔虽然熟悉,但他开口说话的语调,明显又有着一种陌生粗糙感。

    少年望着这人的脸怔神片刻后,又再聚起质疑,喃喃说了三个字:“你不是……”与此同时,少年的脚步向屋内挪去。

    “多事!”颀长人影似乎终于恼火了,广袖急挥,将刚刚从身边挪出两步、向屋舍内‘床’上孩童走近的青衫少年一把拽回,甩向屋角。

    少年单薄的脊背重重撞在砖石结构的屋墙上,跌坐在地的他久久直不起‘胸’,也再难说出半个字。

    然而‘床’上蜷在被子里的孩童看见这一幕,之前见师父夜里突然到来,还只是觉着有些诧异,此时他眼里的诧异已然尽数被震惊所替代。

    “师父?你做什么!”

    孩童滚爬下‘床’,向跌坐在屋角、因后背骨裂般的剧痛而不住颤抖的少年跑去。

    “迟儿,你若肯乖顺些,便可以少承受些痛苦。”颀长人影再次开口,话语里有劝诫人的意思,但他说话的语气依然不带什么感情,“不要‘乱’动,师父很快送你去那边……”

    背对着‘门’口向墙角跑去的孩童不但没有听明白这话里潜藏的危机,更没有看见身后不远处站在‘门’口的颀长人影在向自己走来。

    这孩子此时满心系挂着的,都是摔在墙角一直没能站起身来的师兄。

    “师哥?你没事吧……”孩童小心问道,在昏暗的室内环境中,‘摸’索着向墙角走去。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墙角时,他忽然感觉自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力道推开,摔出了数步之外……

    旋即,少年的嘶吼声再次传来,支离破碎地不停重复着两个字:

    “走啊!”

    ……

    尖锐而冰冷的匕首闪过一丝银光,刚开始似乎只是擦着了点皮肤,但转瞬间便没入了半截,钉在‘胸’口。

    温热的‘胸’膛突然侵入一根冰刺,倒不见什么血水溢出,只是那种刺骨冰凉阻塞了血行的无力感觉,令人几‘欲’窒息。那种冰冷,那缕寒意,仿佛瞬间将整个身躯冻结。

    仿佛是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气都凝结成冰珠,故而身体未感受到丝毫痛楚,只是止不住的颤抖……既然浑身都被冰封,为何还能颤抖?

    身处深沉而模糊的夜‘色’里,林杉先是在看着师父手中的匕首刺破自己‘胸’口时,感到极剧地惊恐,但很快的,这惊恐就变成了诧异。

    伤口居然没有流血,死亡的感觉居然不具痛楚,只是那丝嵌入身体最温暖处的刺骨寒凉,仿佛产生了一种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感触。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令人‘胸’臆阻塞厌烦的感触,可他很快就发现,这么做只是徒劳。他看见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躺在血泊中,身体轻微‘抽’搐着,生命似乎即将走到尽头。

    “自己”居然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见自己全身,这似乎也证明了某种事实。

    可诡异的是,此时他脑海里又保存着一份清晰意识,记得自己虽然在十三岁那年被师父失手重创,但并未在那时死去。虽然这位置极为凶险的创伤使自己整整卧‘床’一个月才勉强能坐起身来,但后来总算是得师父妙手救回‘性’命。

    所以当林杉看见师父紧紧抱着他流下眼泪时,他多想叫喊出声,劝师父不要那么悲伤。

    但他喊不出。

    喉咙里仿佛塞住了什么东西,堵得他感觉呼吸都渐渐变得困难。

    然而他虽然感觉气闷喉塞,身体里的暖意也仿佛被‘抽’去了大半,这种复杂的难受体会几乎要击溃他的神智,令他昏厥。可不知为何,他同时又能保持住一份意识上的清醒,教他无法躲避、只能硬撑着忍受这种没什么痛苦,但却‘激’得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彻骨冰寒。

    “杉儿……”

    是师父的唤声传来。

    这样诡谲的梦境,往日林杉也不止一次的经历过,所以他心里很清楚,此时能听见有人唤他,便是梦将结束的时候。

    只要他能应答一声。

    但要在梦中开口,又是万分困难的,因为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每一寸皮肤似乎都麻木了,包括平时要活动起来近乎毫不费力的嘴‘唇’、眼皮,皆因呼吸变得闷塞而沉重起来,难以动弹分毫。

    师父的唤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渐渐远去,消失于虚无中。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而刺在‘胸’口的那丝彻骨寒意已经在身体里完全扩散,林杉恍惚有些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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