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废柴 (第1/1页)

    捞废柴可能是山区特有的活动。

    每当夏日连绵暴雨之后，漫山的降雨都会形成一股股山洪，最终汇集到低处的河谷里，将河面抬高，形成巨大的洪流。

    而顺着洪流而下的，总有山里冲掉的树木，或者上游百姓屯在河边的木柴。

    而下游的沿河居民，就会用自制的奇长无比的竹耙，将这些树木或是现成的木柴从洪流中捞出来，这就是所谓的捞废柴。

    两河口镇就是捞废柴的好地方。

    虽然夹在两山之间，但这里山势后仰，夏季暴雨时节，河面水位暴涨高出十余米后，河面更加开阔，足足百米以上，大有庄子《秋水》篇之势。水流充沛却并不汹涌，顺流而下的事物随着洪流在这里以一个较为稳定的速度奔涌，给捞废柴足够的时间。

    所以每当山洪汇聚，两河口的大河水发，河两侧便有不少人，穿着蓑衣披着斗笠，赤脚站在湿透的岸边，握着长耙捞水里的废柴。

    说是捞废柴，实际上流传在大河两侧居民口耳之中的，捞起来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某某在某次洪水中捞废柴，看到一个随着水流起伏的盒子，上面还漆着鲜艳好看的花纹。这人追了几十米才捞了过来，打开来里面是满满一盒精巧而贵重的金银首饰，由此发了笔不小的财，在乡里盖了新房云云。

    这个传说也很经不起推敲，先不说装满沉重首饰的盒子能否浮在水面，在这偏僻山区，又哪里有家户能够攒出这样一盒像样的宝贝。

    当然，有幸运的就有倒霉的，用耙子薅半天薅过来头肿胀的死猪，惹得围观乡民哄笑连连也是常事。

    也有离奇的。

    说是有年有个镇上的居民，就在自家吊脚楼下捞废柴（两河口镇依河而建，镇上的小楼多是靠河一侧用粗大的树木或者水泥墩支撑起来的吊脚楼）。

    脚下就是浩浩荡荡的水面，不时还有光滑的巨大镜面一般的暗流涌起，靠河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光滑水面反而最是凶险，里面是垂直汹涌的对流，深黑河底的物事都能被对流翻腾起来，而河面的一切也都被对流再吞没下去。

    这人捞了一上午，旁边已经堆了一堆乌漆麻黑的水泡柴，今天捞起来的柴尤其的好，有不少整齐规矩的柴条，也不知是上游哪家山民柴房被水给冲垮，白白便宜了别人。

    这人点上杆烟，心里美美的想着，等天气放晴，这些废柴好好晒一晒，冬天取暖烧火那就非常方便。

    就在他歇气的时候，他就看到上游有个暗澄澄的东西顺着水流飘了下来。

    他估摸了下距离，这玩意离河边大概十米左右，他那加长的耙还算勉强够得到。看到有漂浮的就捞，是规矩，捞上来再看。

    他把脚小心的踩到吊脚楼下的石墩基上，石墩已经大半淹没在水里，他又用一只手抱着木柱，这样稍微身子外探，另一只手握着他那长耙的端头，这样等着那东西漂过来就好顺手捞。

    等到飘得近了些，他看着那东西有点眼熟，好像还是一对，他心里想到了个东西；但水里飘来的这东西的大小上又显然和他心里想的那个东西对不上。

    他就有些嘀咕，但还是用耙划拉了过去。

    “划上去的感觉那就怪了，”他后来在很多场合给别人谈起这事，“怎么说呢，一般捞柴你们都晓得撒，不管是个啥，耙子上去一划拉，要么顺手就过来，要么就在水里打个翻滚，起起伏伏。”

    “这玩意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他讲到这里总是顿一顿，要让旁边人催促一下，他才满意的继续：“你们看电视里那些军事节目，里面有那种潜艇撒，上面有个凸台露在水上，凸台很小，水下面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水下的部分才是重头。”

    “我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划拉在了潜艇的凸台上面，那东西无论我怎么推来拉去用劲，就一点晃荡都没有，要不是我看着它一路飘了下来，真感觉像是在水底生了根。”

    “所以我说，那个东西露在水面的，只是个小部分，在水下头的部分，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水下头的有多大，那就看不到了，发大水，水都是浑水撒！”

    “冲壳子哟，这河里头还有人开潜艇嗦！”旁边的人听到这里总是哄堂大笑。

    他就有些发恼，“哪个说的那是潜艇嘛，我只是拿潜艇打个比方！”

    “再说了，那东西有一对的嘛，”他继续补充解释：“黑漆漆的，粗壮得很，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像是一对水牛角。”

    “但是牛角的话，又太大了点。”他又抽了一口烟，“要是有那么大一对角，那下面那头牛的头，得有这张桌子这么大。”他朝着大家比划。

    每每想起这个故事，总是容易和山区口耳相传的走龙这些事联系在一起，但那就是更玄乎的事情了，而且这人当时由于是在自家楼下捞废柴，又只有他一个人在，身边并没有别人可以佐证，细节也非常模糊，就更加难以以此为据而推断出什么了。

    反正两河口河面那么宽广，河水那么深，而上游更是大山绵密古木参天，乘着山洪爆发，人们总是好奇，总是幻想那汹涌浑浊的水流之中，一定隐藏这什么巨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