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故友 (第1/1页)

    晚上，王猛命人特意在院内升起了一堆篝火，并让人把自己抬到了篝火旁。

    今夜繁星满天，篝火摇曳，少年们聚在一起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开始吹嘘了起来。

    八岁的王镇恶吹嘘自己打遍长安无敌手，什么王子皇孙，什么权贵之子，说捶就捶，毫不手软。

    十五岁的赢玄则吹嘘自己纵横南北荡天下。为了佐证自己的话所言不虚，赢玄把刘项的事迹都贴到了自己身上，战老虎、斗野猪、横扫秦军的事都添油加醋吹了一遍。

    刘项一边啃着rou，一边向姬烈烽讨教起了如何练武艺，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现在迫切的想变强，不想在被人追。

    看着这些充满活力的少年，病入膏肓的王猛和老当益壮的姜隐，也开始聊了起来。

    三十多年前，姜隐、王猛两人一起在华山修道时，就已结成莫逆之交。

    二十年前，怀着兼济天下的志向，两人一起出山，去见北伐至关中灞上的桓温，一番交谈后，认为桓温难成大事，拒绝了桓温高官督护的官职。

    离开桓温后，两人分道扬镳，王猛留在关中，找到吕光之父吕婆楼，结识了苻坚。后助苻坚造反登基，统一了北方。主政前秦时，王猛施行汉法，大量重用汉人士大夫，得到了关中众多豪强坞主的支持，走的的上层路线。

    姜隐离开关中，出了函谷关，到了关东，在关东姜隐游走于散落各地的坞堡之间，传播汉家文化，期间教化了无数学生，更是收了风燧、赢玄等一众入室弟子，在关东也是素来为人所敬仰。

    五年前王猛灭燕后，为了整合燕国旧土，在邺城镇守了一段时间，姜隐曾在那是前去拜访。

    “景略，关中进来如何？”

    “最近几年，我都没有大兴刀兵，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民生恢复。现在长安太学已立，明堂已竖，儒学之兴已蔚为可观。近些年我提拔了不少汉人，朝廷之中礼仪制度也皆依汉法，若在给我二十年，将会消弭近半。”

    “你死之后，你所行之法，苻坚继续下去吗？”

    “苻坚现在是答应了，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我不在了，别人的谗言很快将会让他改变主意。而辅政的苻融虽然素来信奉我之命，但他为人、为官都不够强硬，一旦与苻坚意见相左，他说服不了苻坚的。”

    “苻坚会伐晋吗？”

    “我劝过，但苻坚数一定会伐晋。我死后，氐族的军功贵族会劝苻坚大兴征伐，只有不断战争，他们才能夺取更多利益。慕容垂、姚苌之流也会劝苻坚大兴征伐，秦国打仗乱起来，他们才会有机会火中取栗。苻坚耳根子软，又一心想比肩秦皇汉武，别只要一夸，他就飘飘然了。现在凉州已被打废，拓跋鲜卑的代国又不成气候，能值得大兴征伐的就只有立国东南的晋室。关东现在如何？”

    “在关东，虽然前秦开始向黄河以南的坞堡开始进攻，但成效不明显。汉人坞主现在已经开始自发的联合，这些多年征战的坞主，一旦完成联合，必然能发挥不俗的战力。风燧现在正在cao作这件事，想来两三年内应该能联合完成。”

    “风燧办事，素来稳妥，想必问题不大。只不过，没有东晋朝廷的支持，即使坞堡联合完成，抵挡前秦也是很困难的。”

    “东晋政府能出面收拢坞主的，只有谢安，‘关中良相唯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你能定关中，安天下就看他了。”

    “以南北现在的形势，安天下谢安是做不到了，只希望他能保住东晋。这次你要多出一把力。”

    “我也是一把年纪了，你个老家伙真是要把我折腾死呀。”

    “我都没几天能活了，不折腾你，还能折腾谁。再说了，早把你折腾没，你也能早日去下面陪我。”

    “哈哈！”

    “这次你准备如何去帮这些坞主？”

    “你也知道，东晋建康那边讲究出身，我这寒族出身的人去肯定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准备明日出发去荆州找郗超，让他去促成那些散落淮域的坞堡主南归东晋的事宜。”

    “这事确实也只有郗超出面最合适。”

    “郗超当年把他祖父郗鉴一手建立的北府军在枋头之战全给折腾没了，他要不能让坞主南归重建北府军，他死后有何面目见郗鉴。”

    “这一次又不知道南北统一要到什么时候了。”

    “你说你王猛作为前秦丞相，现在却和我一起商量怎么应对将来前秦对东晋的征伐，说出去谁会信。”

    “天下统一是你我的夙愿，但现在绝不能由前秦统一。无论是为了前秦的发展，还是汉族的发展，现在都不是时候。前秦强行统一南北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你是见不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了，想来我也是见不到了。忙忙碌碌二十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王猛望着篝火旁一起嬉笑的王镇恶、刘项、赢玄、姬烈烽，说道：“人力终有尽时，我们见不到，但我们也都做了我们能做的事。剩下的就交给这些少年了。”

    “也只有让他们替我看看那太平天下了。你主政时，得罪了不少了人，尤其是那些氐族权贵，你杀了那么多，死后，肯定会有人挟私报复，镇恶你准备怎么安排，需要我帮你照顾他吗？”

    “我看重的孙子就这一个，跟你身边太危险，我准备让烈烽把镇恶带到华山去。”

    “这样也好。”

    “那个叫刘项的少年，看着倒有几分灵气，是你新收的徒弟吗？”

    “我本来是打算是将他收为徒弟，留在身边教导的。不过自从我决定去找郗超时，我对他就另有安排了。他的身份有大用，身处乱世，谁都要出份力，他也不能例外。”

    “寻鹿，你看今晚的月光像当年华山之巅的月光。”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今晚对月喝酒的人，也还是华山之巅的那两个人。”

    “寻鹿，就着这月光干了这一杯。”

    “景略，来，干了。”